竹木同心

李晓斌

树老了，原本粗壮结实的树干渐渐地枯朽成了空洞，只剩下单薄、衰残的老树皮。树进入了垂暮之年。曾经无数次对抗过、渺视过的暴风与狂雪，似乎陡然间变得异常强大。风雪中，它直打哆嗦，快支持不住了。如果风再猛些雪再大些，它那庞大的身躯也许就会咔嚓一声，轰然倒塌。几百年，甚至上千年的葱郁生命就这样悲壮地完结了，最终委身尘土。

在这日渐空虚的树洞里，有一天，竟然钻出几棵肥嫩的竹笋。春雨过后，竹笋倏地窜高成了修长的竹子，从树干顶部探出了幽囚的竹梢。此时，老树觉察到了竹子的力量，脚下不再像往常那样虚飘飘的，而是一天天地来劲了。于是，这棵进入生命倒计时的老树，腰板儿又硬挺了，满树的绿叶在风中发出爽朗的笑声。哈，哈，老树新竹，奇妙搭档！

西伯利亚的寒流呼啸而来了。周围一些枯老树木被来势凶猛的暴风雪摧垮了。地上尽是残枝败叶，一片狼藉。断裂的枝干仿佛折断的筋骨，白森森的，惨不忍睹。而那棵树洞里长满毛竹的老树，正在信心百倍地与风雪抗击着。“千磨万击还坚劲，任尔东西南北风”！有了坚韧的毛竹的支撑，曾经使老树感到恐惧的风雪，现在又变得渺小了。就这样，老树与毛竹共生的奇观，在风雷雨雪的淫威与磨砺中，顽强地生存下来了。

甲申秋月，游览赣西边陲莲花县玉壶山，我们目睹了这一稀罕景观，当即拍摄下来。

刘禹锡诗云：“沉舟侧畔千帆过，病树前头万木春。”大自然生生不息，万物都在争夺生存空间。物竞天择，适者生存。毛竹钻进树洞，汲取老树的营养，挤占老树的空间，毛竹的本意或许是想取而代之。然而，敞开虚怀的老树并不计较，而是平和、宽容地吸纳了毛竹，让它们在自己空朽的树干中生长。结果，老树不但没有被毛竹挤死，反而使自己最虚弱的部位得到了充实，重新焕发了活力。在生存竞争中，树与竹达到了某种默契与和谐，彼此相安无事，共生共荣！

今年三月，一场二十年难遇的春雪铺天盖地。我惦记着那共生的竹树，雪融后，前往玉壶山踏青。因为那个地方还在崎岖的大山深处，我便直接向法藏寺的老僧打探。老僧觑见我急切的模样，微微一笑：“竹树还在。一切春雪算不了什么。我担心的是盗木贼，那几根毛竹如果不是被大树的空洞卡住取不出来，早就给盗伐走了。”

听了老僧的话，我吃了一惊，原来盗木贼比雷电风雪更可怕。我也才知道，不仅毛竹给了老树支撑的力量，树也给了竹无私的庇护。它们共有脚下的泥土，共有一个躯干，共有宽容与互助的友好空间。在与恶劣的自然灾害、乃至贪婪的盗木贼的对抗中，它们并肩携手，坚韧不屈。

哦，竹树共生只是我们所看到的表象，竹木同心才是我们应该感悟的实质与精髓。

由此，我想到了激烈的市场竞争。一方面，我们应该积极应对、参与竞争；另一方面，我们还要防止竞争演化为恶性竞争。构建和谐社会的最重要内容是经济的和谐发展，我们必须学会在市场竞争中努力实现双方乃至多方的互利共赢。竹树尚且能够共生共荣，齐心协力，我们人应该更高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