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子文字茶馆
树是对的
李晓斌专业号 | 2011-8-22
 

树是对的

李晓斌

老屋后侧一堵围墙,墙前一棵苦楝树,长得比屋檐还高,刮风的时候,常常掀坏屋顶的瓦片。于是,旁逸的斜枝被斫去了。起初,它也许只是飞鸟衔着的一粒籽儿,无意间掉落在这里,竟然生根发芽,长成一棵树。暮春,满树的细碎花儿,远远的就像一团紫色的云雾挂在树梢上,小小的叶子,排列成羽状,疏疏朗朗的,不像梧桐那样的枝繁叶茂,但在炎炎夏日,也能送来一片阴凉。秋冬时节,黄叶飘零,枯秃的枝桠间只留下一串串黄色的苦楝子。贪嘴的八哥在树上跳来跳去,啄食楝子,得意地卖弄婉转如簧的歌喉。

苦楝树生长在一个非常狭窄的隙地里,一边是邻居的围墙,一边是我家的宅基地。母亲唠叨了好几次,说它碍事,长得不是地方,迟早得砍掉。

1996年初夏,我们平整地基,准备盖房。在烈日下劳作,树阴的清凉就像嘴里含着的薄荷糖。平时缺少运动的我,尽管光着膀子,仍然热汗淋淋,裸露的脊背分明清楚地感觉到阵阵蒙蒙的水汽从树叶间洒落下来,给火辣辣的肌肤丝丝沁凉。下雨了吗?我禁不住抬头望天。明晃晃的日头,蓝莹莹的天空,阔大巍峨的树冠只是一团团在微风中飒飒浮动的暗影。并没有下雨。水汽来自树叶,你是看不见的,只能凭肌肤灵敏的触觉去感觉。贾平凹在一篇散文中写道:“树为释放地气而存在着,她的每一片叶子就是内气外行的手掌。”我想,假如确有气功的话,树就是真正的气功大师了。在茂盛的大树下,感受它的气功场,那真是一种美妙的享受呵。

为了盖房,苦楝树终于被砍了,只剩下树蔸在新房的窗外。翌春,树蔸上蓬出细密的新嫩枝叶,荏弱、苍白,如墙阴下的豆芽。酷夏来临,纤弱的枝叶枯萎了,腐朽的树蔸又冒出一瓣瓣野菌儿,就像栖落着白色的蝴蝶。苦楝树不甘心哩,它在通过各种方式表示自己生命的延续。

苦楝树是老屋附近惟一的一棵树,就这样彻底消失了。窗外高耸着邻居的一截围墙,门前一条狭仄低洼的小巷。在密密匝匝、鳞鳞成片的屋宇之间,近百米长的弯弯曲曲的巷道,除了潮湿墙脚的斑驳青苔,再也不见一丝绿意。

儿子在这样的天地里渐渐长大,正在读小学。一日,他对我说:“我知道什么是‘树’了。树就是一‘木’一‘对’,古人造字是要我们珍爱树木,因为它是‘对’的。”

“这是谁告诉你的?”

“老师在教我们认识‘树’字时,就是这么说的。”

哦,树是对的,说得多好呵。我对儿子说:“人们居住的村庄离不开树,无树不成村。村与树的区别仅仅是树字中间多个‘又’而已。村是形声字,木形寸声。树是村字里的又一棵树,是村子里那一片翠绿的蓊郁,那一方宜人的风水。”

“可是,我们的巷子里就没有树。”儿子说。

说到这里,我有些后悔了。假如当初我们少建一间房子,让那棵苦楝树夏日遮阳,冬日听雨,那该多好。儿子不仅可以从课堂上认识什么是“树”,还可以在屋后的树上玩耍,逮秋蝉、天牛、金龟子,看蚂蚁搬家,扫满地的落叶,感受树的春萌夏荣秋实冬枯,而不必像现在,只有枯坐在屋里,从墙上挂历中的二十四个节气区别四季的潜行,从电视纪录片中欣赏那遥远的正在日渐减少的森林。

[通联:江西省莲花县工商局 337100 tel:13155965838 电子信箱:zde80@163.com系江西省作协会员、萍乡市作协理事,莲花县作协副主席。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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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 李晓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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